人类是奇怪的。花田里的伙伴说到。
人类是吵闹的。花田里的伙伴说到。
人类也是很温柔的。曾经闯入到人类世界里的伙伴说到。
萌虻想跟着人类。
它不知道为什么，是否有意义的，无意义的，自己没有和人类接触过，只是在传言中听说叫做这个名字的生物，是据说个头比保母虫高大一些的，是柔弱又危险的。好奇怪，萌虻想，我不能理解你们说的是什么。
萌虻不关注自己以外的世界。
但萌虻最初的好奇心，是因为人类这个单词而发芽生长的。为什么？没有理由。只是从未见过，却会在伙伴的言语里听到的名字。
“哇——好厉害的花田！”
那一天，萌虻听到了第一次听的声音。
“厉害吧？啊，不过你不要太深入进去，就在这里拍拍照就好了，里面的宝可梦很危险。”
危险？是谁？明明都是些只喜欢跳舞的家伙。萌虻不喜欢跳舞，萌虻只喜欢默默地跟在它们身后，被称作怪孩子。怪也好，不怪也好，什么是怪的？自己是怪的。人类是怪的。
萌虻想看看说着危险的人类是什么样子。虽然有伙伴在阻止它，但萌虻无所谓。随它去吧，它听到年长者的声音。也无所谓，反正自己也从未听过谁的话。
为什么认为这里的宝可梦很危险？萌虻这样问到。它看到了人类。奇奇怪怪的家伙。
至少比自己，要怪得多。
“哇，好小的宝可梦，好可爱！是萌虻？”是萌虻。萌虻究竟是生来就是萌虻，还是因为被人类称呼了，才是萌虻？萌虻突然想起，花田里的伙伴也说过，人类很笨，听不懂宝可梦的话。
那么人类虽然很笨，却是有创造力的家伙。
萌虻不讨厌萌虻这样的叫法。
“是萌虻。这个花田里有很多萌虻，可能是因为好奇才跑出来看看的，不要惊动它哦？惹怒了它们的话，会来攻击你的。”
“诶……但是我有点想收服一只萌虻。”
收服？是什么？是住进狭窄的圆滚滚的洞里。有伙伴这样说过。无论是多么大的家伙，都能够缩进那个洞里，好神奇。
萌虻想要试一试。这个人类有明亮的气场。
所以在那个人类试探地伸出手的时候，萌虻主动地靠近了那个球体。
萌虻被释放了。
在远离花田的地方。它也不知道是哪里。“收服”并不狭窄，并不难受，反而是被扔出来的时候让萌虻更难受。萌虻不懂得什么是战斗，什么是学习，为什么要让互相感受到疼痛，为何会因为这种疼痛感到满足。人类确实奇怪，但奇怪的不只是人类。同样住在那个人类的球里的宝可梦，每一个都愿意站在他身前战斗。
除了萌虻。
萌虻不懂得战斗。
人类最初不勉强它。只是到了后来，人类开始苦恼。“你这样不行，携带一只不能战斗的宝可梦，会占用你手持队伍的位置，干脆送回老家吧。”其他的人类这样提议。占用？人类好像同时只能提供六个这样的房间。原来如此。
萌虻理解人类的说辞。
那个人类一开始拒绝了。“我要对宝可梦负责。萌虻是主动跟着我的，我不想就这样把它送回去。”但是萌虻还是不懂得战斗。很烦。很麻烦。萌虻想，如果我是在占用，那干脆把我抛弃吧。
于是萌虻就被释放了。
虽然那个人类一直在哭，但萌虻不明白。
这难道不是应该自己也好，人类也好，大家都会变得幸福的事吗？
萌虻漫无目的的游荡。
回到花田？萌虻不知道路，也无所谓是否回去。在花田里每天都有甜甜的蜜填饱肚子。跟在人类身边的时候每天都有小小的颗粒填饱肚子。萌虻无所谓吃哪一种，只是这样随便去哪里，却会饿肚子。
萌虻有一点怀念人类。
但是萌虻不想再一事无成地住进那个房间。萌虻，不想战斗，不想勉强自己，不想勉强人类。
萌虻只是想什么都不想地生活下去。
“啊，找到了，是说的你吧，在洞窟附近游荡的萌虻。”是人类的声音。人类的身上缠绕着蓝色的宝可梦，有着像空气一样安静的气场。“因为在很稀奇的地方，让人觉得有点担心，我是这样听附近的老奶奶说的。”
担心？好像不是新鲜的词汇。曾经，最初，第一次，自己感到很痛，那个人类哭泣着悔恨着从嘴里吐出过这个词语。我好担心，如果萌虻就这样死掉怎么办？我不应该收服它吗？萌虻想，人类好夸张，自己只是很痛，并不会死掉。
明明是自己知道对面宝可梦的绝招会打过来，却无所谓一动不动。怎么会死掉。
痛是不会让宝可梦死掉的。
更何况自己只是有点饿肚子，但并不痛。也许前阵子从幕下力士的巢穴里拿树果的时候有点痛，或者有点痒，但早就没有这种感觉了。
“是吗，你好像是觉得奇怪吗？在一般人类看来，你像是可爱又弱小的宝可梦，在洞窟附近会很危险吧……不过大概，这只是个误会。”少年说，“你明明带着那样的石头。”
是圆圆的，光滑的，有些苍白的石头，用不断替换的干枯的草叶绑起。萌虻很喜欢。这是它在花田的时候就拥有的宝物。虽然很多伙伴会说难以理解，会说这不是很好的东西，但萌虻喜欢。自己的宝物，会让自己变得平静。
曾经那个人类也很苦恼地看着这块石头，只是因为他，其实也是很善良的人。虽然萌虻一直把石头藏在自己的绒毛里，但也总会在飞来飞去的时候晃啊晃的。尽管如此，不曾有一个瞬间，那个人类想把它从自己这里夺走。
“我只是路过的旅行者。”少年说，“我不是训练家。我来到这里，只是问问你，你是否迷路了而已。”
迷路。萌虻想，自己只是不知道，也无所谓去哪里。
萌虻跟在了少年身后。
好奇怪。萌虻想。自己不知道去哪里，无所谓去哪里，少年也是这样。
为什么人类也会这样呢？但是之前那个人类，好像是不一样的。萌虻记得好多个夜晚，人类盯着地图，低声念着自己的目标——他要去好高好高的一座山。奇怪，萌虻想，自己竟然还记得这种事。
少年的身边不只有萌虻。有像装饰物一样缠绕着少年身躯的蓝色的宝可梦，也有藏在少年的影子里、只有午夜时分会发出窃笑的宝可梦，还有似乎在远远的高空中，一直守望着少年的宝可梦。明明少年也带着很多人类都会携带的球，但是那些球，明明空空如也，却没有一只精灵入住。
萌虻跟在少年身后。遇到了失去了家园的宝可梦。遇到了不愿意发出声音的宝可梦。影子里的怪家伙消失了，相遇不久的那些家伙们也离去了，又遇到了失去了人类的宝可梦。没有谁住到了那些空空的球里，也没有谁热衷于战斗，萌虻感受到了平静。
即使就这样下去，也无所谓。
即使就这样下去，也很好。
萌虻被伙伴找到了。
花园的伙伴很担心你，它们这样说。好奇怪，明明已经走了那么远的距离，为什么会见到自己的伙伴们呢？
蝶结萌虻走了。它们说。
蝶结萌虻和人类一起走了，去了很高很高的山上。
我们需要你。
萌虻突然想到，自己也许跟在少年身后走了很远很远的距离，但这个距离，明明自己曾经也在那个小小的球里，跟随着人类一同走过。
“原来如此。你是这里出身的啊。”
少年这样说到。并不是有意带你回来，只是兜兜转转，听说是很美的花田，所以才来这里看看。
那个人类曾经，也是这样的。
“你要留下吗？还是继续和我一起走呢？”
都可以。萌虻想。我不想做出选择。
就在这个时候，萌虻的宝物从身上落了下来。
明明少年替换了绳结，明明经过那么久，褐色的细绳也不曾断裂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，让宝物就这样滑了下来。
原来如此，萌虻想，是你替我选择。
少年替萌虻捡起了石头。萌虻摇摇头，不要了，送给你，这是我的谢礼。
从今天开始，我没有办法再只做一只萌虻了。
人类明明很笨，听不懂宝可梦的话。
这个少年，却好像听懂了一样，从他的身上散发出平静的气场。
“那么祝你好运，蝶结萌虻。”
蝶结萌虻突然觉得，自己也能够接受这个选择。
再见。